剛公佈的英國經濟學人智庫（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）「2019年全球生活成本調查報告」中，香港一躍成為全球生活費最貴城市的冠軍，而在去年的全球快樂報告中，香港排名76。但原來，在灣仔中還有最後一片的淨土——賣著五、六元一個麵包的快樂餅店。

灣仔區的樂土

新舊交錯下的灣仔，喜帖街變成利東街，舊建築在不知的某日徐徐倒下。猶幸在不遠處的皇后大道東路上，目前還保留著一點點七十年代的歲月痕跡。

白底紅字的招牌、花磚牆身、古典綠白色格仔階磚地，全都是無聲卻有色的歷史。那純白招牌雖已褪黃，階磚都已磨蝕，焗爐燻得黑黑的，但仍無阻快樂餅店老闆黃少平守護傳統的決心——麵包還是一直保持原始的做法，麵糰發酵兩次、落足材料，認真完成每個步驟；一個個鐵盤，盛著一個個賣五、六元，沒有花巧的麵包。

快樂是你開心我開心

黃少平在國內出生、長大，小學畢業後便一直以耕田維生，為了尋求更好的生活質素，他在一九七幾年的某個八號風球後，覤準邊防最鬆懈的時間，便毅然奮力地從水路偷渡到香港。

來港後，他透過親戚的介紹，在一間麵包店工作。就這，無規劃地入了行。那年，他才十七歲。搓麵糰、製餅皮、搽油、包餡……工作每天如是，練得一手做麵包的好功夫，從學徒做到老闆，仍是繼續地搓呀做呀。一門手藝做到老，今年，他已六十有幾了。

別看輕這種重複又刻板的工序，即使現時部分工序可交由機器代勞，可是包腸仔、放雞肉餡等動作，還需用人手逐個逐個製作。黃少平曾患上類風濕關節炎，便被醫生指是過勞所致。

「餅店前身係叫愉快餅店嘅，我接手就改名叫快樂，好似再開心啲咁囉，我想大家都開心。」

對黃少平來說，快樂不是生意興隆、也不是大富大貴，而是員工做得開心、客人吃得開心，就快樂。

快樂是一個平價包

餅店每天有四十多款，共幾千個麵包出爐，每款麵包售價最貴的也不過八、九大元，最便宜的四元五角就有一個，與坊間動輒都要十數元一個的「空氣麵包」相比，這裡的麵包，實在太！便！宜！

「我哋做街坊生意嘅，定價唔可以太高。」

黃少平不忍街坊要捱貴麵包，價格沒有調得太高。能夠平價賣包，莫非材料減半工夫也減半？非也。反之，這裡的手作工夫，比坊間的還要多。麵糰用機器攪拌後，也要再用人手多攪拌一轉，使之打發更均勻，做出來的麵包也更軟熟。「我哋有份人工搵到嘅，都可以繼續做。」

從前，灣仔這條街，鼎盛時期最多有五至六間麵包店，百花齊放但競爭也激烈。黃少平指那是最艱難的時期，他坦言當然有想過放棄，只是「自己頂咗返嚟做嘛，唔捨得。」於是一直捱、一直守，最後那些麵包店搬的搬、關的關，就只剩下他們一間。

快樂是沒包裝、沒花巧、沒噱頭

別以為少了麵包店就少了競爭，其實不然。「以前冇超巿、冇便利店嘛，啲人要買麵包，就要嚟麵包舖。但而家多咗好多超級巿場，街口就已經有間便利店，啲人貪方便貪包裝靚，咪去便利店度買咯。」的確，觀乎餅店內的麵包，都是菠蘿包、腸仔包、雞尾包、蛋撻及椰撻等舊式選擇，雖然近年已經添加了「新款」如合桃包、芝士條、火腿芝士包等，但都是沒包裝、沒花巧、沒噱頭的，似乎和現今的打卡價值相違背。

「嗰啲包睇就好靚，不過食就唔同傳統咯。」

就以菠蘿包為例，面層酥脆，又不會一咬就散，新式麵包店沒幾間做到。即使為迎合都巿人健康的追求，黃少平的麵包已大多改用植物油，但唯獨菠蘿包在守著最後的防線，堅持使用豬油。「豬油香過牛油，點解你食到咁鬆化呢，就係咁解嘞。」傳統，還是破易守難啊，可是，多難也好，仍得守住啊。這是黃少平的信念：「傳統一定要保存，出面而家好難搵到啦，啲人食慣咗，要返嚟買呀，新式嗰啲就通街都有啦。」

這間小小的餅店屹立於灣仔有逾四十個年頭了。看著灣仔從曾經的「紅燈區」，變成商業區，再變成被拆重建後的「保育區」；看著皇后大道東上一直都沒有皇宮，從前守在左右的米舖、酒莊、雜貨舖都一一退場，換過一批又一批的新店上場；看著同行式微而新式包店崛起……碩果僅存的快樂餅店，至今仍然默默地保衛著這帶的快樂。只是，看著看著，連這個舖位，早前也被財團收購了。問及黃少平的打算，他聳聳肩笑著說暫時未有考慮退休的問題，只要租約過渡問題處理得好，餅店就會繼續營運。

嗯，或許，真的沒有一種安穩快樂會永遠不差。

快樂餅店
地址：灣仔皇后大道東106號地下

文：Kar
相、片：Tom Li