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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-03-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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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機引擎的轟鳴自玻璃窗外隱約傳來,我坐在這家機場酒店的自助餐廳裡,面前是一排排閃著冷光的不銹鋼餐檯。據說這裡的晚餐頗受好評,許多轉機客寧願放棄航空餐也要來此一飽口福。餐檯上的食物排列得極有章法,冷盤、熱食、甜品,各安其位。三文魚片捲成玫瑰花狀,旁邊的蝦子排成放射狀,廚師大約是把這當作藝術品來擺弄了。我夾了幾片,魚肉入口即化,卻化得有些太快了,彷彿這鮮味是人工注射進去的。蝦子倒是彈牙,只是那彈性讓人想起橡膠製品。熱食區冒著騰騰白氣,牛肉在燈光下泛著油光,一刀切下,血水便汩汩流出,引來幾位歐美旅客的讚嘆。我嚐了一塊,肉質確實鬆軟,只是那醬汁甜得發膩,想是為了迎合東亞旅客的口味。旁邊的炒飯顆粒分明,卻乾燥得像是已經在保溫燈下站了整整一個航班時刻表。最熱鬧的要數現煮麵檔,師傅的動作麻利得像是在進行某種表演藝術。我要了一碗雲吞麵,雲吞在口中爆開,蝦肉倒是新鮮,只是那皮厚得足以抵禦一次機艙內的氣壓變化。麵條纏繞在筷子上,韌性十足,想來是為了應付那些趕時間的客人——即使匆忙吞嚥也不至於噎住。轉到甜品區,景象便愈發奇幻起來。馬卡龍堆成塔狀,慕斯蛋糕做成飛機造型,巧克力噴泉旁圍著幾個孩童,將棉花糖反覆浸
餐檯上的食物排列得極有章法,冷盤、熱食、甜品,各安其位。三文魚片捲成玫瑰花狀,旁邊的蝦子排成放射狀,廚師大約是把這當作藝術品來擺弄了。我夾了幾片,魚肉入口即化,卻化得有些太快了,彷彿這鮮味是人工注射進去的。蝦子倒是彈牙,只是那彈性讓人想起橡膠製品。
熱食區冒著騰騰白氣,牛肉在燈光下泛著油光,一刀切下,血水便汩汩流出,引來幾位歐美旅客的讚嘆。我嚐了一塊,肉質確實鬆軟,只是那醬汁甜得發膩,想是為了迎合東亞旅客的口味。旁邊的炒飯顆粒分明,卻乾燥得像是已經在保溫燈下站了整整一個航班時刻表。
最熱鬧的要數現煮麵檔,師傅的動作麻利得像是在進行某種表演藝術。我要了一碗雲吞麵,雲吞在口中爆開,蝦肉倒是新鮮,只是那皮厚得足以抵禦一次機艙內的氣壓變化。麵條纏繞在筷子上,韌性十足,想來是為了應付那些趕時間的客人——即使匆忙吞嚥也不至於噎住。
轉到甜品區,景象便愈發奇幻起來。馬卡龍堆成塔狀,慕斯蛋糕做成飛機造型,巧克力噴泉旁圍著幾個孩童,將棉花糖反覆浸入那棕色的漩渦中。我取了一塊提拉米蘇,咖啡酒的苦香被甜味完全壓制,吃起來與其說是意大利甜點,不如說是糖分的固態呈現。
餐廳裡人聲嘈雜,各國語言在空氣中碰撞。一位拖著登機箱的商務客站在取餐區中央,機械地將食物填入盤中,眼睛卻始終沒離開手機螢幕。角落裡,一家老小圍坐一桌,孩子們吵鬧著要再去挖冰淇淋,父母則疲憊地計算著登機時間。
我突然明白,這裡的食物之所以如此——鮮明而空洞,豐富卻單調——正是因為它們本就不是為了被品嘗而存在的。它們是時間的填充物,是轉機時的消遣,是對航空餐的卑微反抗。在這機場與酒店的模糊地帶,在這既非起點亦非終點的過渡空間,饗宴的本質早已被偷換概念。
結帳時,服務生微笑著問我是否要積分,說這可以累計到航空公司的常旅客計劃裡。我搖搖頭,心想這頓飯終究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里程——既不能真正飽足,也不會留下記憶,只是在旅途中必須消化的一個環節罷了。
走出餐廳,航站樓的燈光在夜色中閃爍。再過幾小時,我又將回到那金屬艙體中,而那時,這頓晚餐大概早已在胃裡與三萬英尺的高空氣壓達成某種平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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